甜玉米起司蛇

【白灰】俄尔普斯走上归途 Then Orpheus Turns Back

盗火的后续，事实上没什么关联

一个关于悔过，赎罪，拯救以及死亡和归来的故事

Summary：久熄的人类之火在他荒芜一片的心脏旁微弱燃烧。

他逐渐老去，白霜爬满鬓角，正如青苔覆上死者唇舌，而他依然透露着石碑般的麻木冷漠。

他还是像冰川，像钢铁，不容出错的齿轮咔哒咔哒地走。直到神的女儿向他道别。

“我将穿梭于星辰，如果必要，我将跨过宇宙边疆，直到我赎罪的道路通往尽头。”半神容颜未老，灵魂却因在尘世缠斗太久而疲惫不堪。她平静而怜悯地看着卡尔-艾尔，仿佛在看一个永远不明事理的孩子。

“我是真理之神，却谋害了我们中唯一清醒地看见真理的人;我有罪。”神奇女侠——现在她又担起这个名字了——转身跃入灿烂星海。

第二天，人类的火就烧起来了。来势汹汹，积压多年的愤怒终于泄了堤，甚至不留给自己同类造方舟的时间。天地之间用火相连，核变过后，幸存者在灰烬和尸骸旁唱曲调欢快的歌。火沿着地平线向上爬行，整个银河也烈烈地烧着，像1600年的鲜花广场。纯粹的白光将永夜从中撕裂，碎片则像一只只漆黑的蝙蝠尖鸣盘旋。北极最坚硬冷酷的冰川也被这热浪融化，缝隙中多年不见光的类人感情争先恐后，愤怒从内核把自己燃烧殆尽，其它则让他想起那个盗走火焰的背叛者。

卡尔-艾尔越来越不能理解人类了，尽管他曾经也是他们中一员。
他高高在上，人类的丰功伟绩在他眼里如此不堪和渺小;人类的苦痛也不过是一张紧皱扭曲的面孔。他不断地向上、向上，路过天堂的水窖，俯视废墟和残骸，自相残杀的幸存者。如果他的共情能力还像当初一样完好，他会为这丑恶的种种而愤愤不平。而如今超人转身而去，只觉得困惑。

他们如此地憎恨彼此，在地狱里也缠斗不休。而当领主把秩序和安稳带给他们，要求到光明中来时，这些斗的头破血流的脆弱生命却出乎意料地一致，保卫在黑夜匍匐前行的权利。

多年前一个政客对他说:“你想取代司法，就得做到比司法更无情。”
没有一个罪犯能逃过领主的审判，正义必须伸张。

他如此宣扬，但比谁都清楚有一个人逃过了惩处，用死亡做他的盟友。

他在无限的时空中静静思索，当他再次返回地球时，人类的巴别塔已经完工。多么了不起的尝试！超人不由得像没有飞行能力的人类一样仰望那通天高塔，又低下头看那个拽他衣角的小女孩。

“你想要什么？”他问。

废墟上新长了橘子树，每一颗果实都青涩地混在油绿的叶子中。

“它们还没成熟，酸涩又干瘪。”他说。

“但我想要一个，”小女孩仰起脸，表情郑重，“我想要吃一个酸橘子，即使那让我牙痛。”

“好吧，”他感到有点好笑，伸手摘下青涩的果实，“给你。”

她撕下一瓣嚼着，表情并不享受。咽下去之后她吐吐舌头，跑去买冰激凌。

废墟还未完全重建，农业还未恢复，而他们就有大大小小的冰激凌摊了。人类令他费解。

从通天巨塔上落下石块，人类自己的造物充当了天神的审判。惊慌，呼喊，流血，死亡，这些远离他的时代的事物从远古破土而出。而盒子里最后一样东西也随之到来。卡尔受阔别重逢的情感支配，人群在悬浮的巨石投下的阴影里良久地注视他。

穿红裙子的小女孩举着冰激凌，不成形状的白色奶油像是温驯的雪山，说:“给你。”

这一天他穿梭各地，做他以前会做的事，直到夜幕降临，长久以来第一次感到疲倦。梦境宽容地拥抱这个久不归家的旅人。

他梦见沙漠，冰川，亲吻的男男女女;游行，犯罪，无休止的战斗以及其他旧世界所有的东西。梦境中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实体，只有感知和情绪忠诚地伴他左右。

他感到火苗在心脏旁呲一声点燃，蒸的一股热流顺着血管向上，令他眼眶发热，黑暗中的事物模模糊糊地笼上一层光，温温热热的，唯一清晰可见的布鲁斯韦恩在属于蓝莓派的夏日午后踮起脚吻他。他醒来，嘴边还有蓝莓味。他不该吃那个化掉的冰激凌，他想，可它是甜的。

卡尔-艾尔在月亮收起光辉时才终于意识到蝙蝠侠已经死去很多年，而他却像刚刚得知消息一样。

一开始，神奇女侠宣布他的死讯时，卡尔觉得那是不切实际的。他时刻做着准备，等着哪一天又传出蝙蝠侠的消息，等着哪一天蝙蝠侠站在他的对立面手握不明来源的氪石。这场战斗不会停止。

蝙蝠侠总会有办法的。他盗了火就要负责教人类使用它，在那之前，他怎么能甘心死去？而且他得明白，背叛者要被钉在高加索山崖上永受苦难，妄图用死亡解脱是不合规矩的。

至今没有人把他的尸体从坟墓里带走，蝙蝠侠始终未从死亡中归来。

在长时间的等待里，他已经潜移默化地接受了事实，而彼时他应经被消磨的只剩下麻木。

他说:“蝙蝠侠原来也能被这么轻易杀死。”

这话现在悉数奉还给他，连带着他的无动于衷和恶意嘲讽，似毒箭命中要害。
他的确是老了，像所有将死者一样开始忏悔。
他咒骂自己，撕扯每一块皮肉，击打顽石，而清晨第一缕阳光落下时他明白这心中的空洞是无解的。

他飞遍世界每一个角落，无所事事，碌碌无为，好像在对那些愚钝未开的人们展现神迹。黄昏时分就着明黄和橘红光线和失去自己颜色的海面超人明白他现在做什么都是徒劳，只有布鲁斯韦恩可以把他从神坛引回人间。

布鲁斯韦恩和坟墓已经是一捧尘土，就像其他尘土一样湮灭。而他灵魂归往何处？哪一个神灵最后容下了从不卑躬屈膝从不虔诚膜拜的蝙蝠侠？

为此他叩响过天堂大门，也趟过地狱最灼热的岩浆;无数白骨横在他脚边，骷髅答非所问;阿努比斯的天平不曾称量过他的心脏，(“那将会重于玛特的所有羽毛。”埃及神说。)
最后，他度过冥河，面对神殿上的冥王：“我曾以为这会是最不可能的地方。”

“但我寻遍了死后世界。”

“所以，万福！尊敬的冥王，容我补上我的问候——蝙蝠侠，布鲁斯韦恩，他在这里吗？”

冥王自他的王座俯视全世界最有力量的人:“你们并肩作战的样子对我来说好像还在昨日;而片刻之间你们一个杀了另一个，最后却又想把他带回人间。”
他掠夺来的妻子说了些什么，哈迪斯点了点头说:“好吧，好吧。”

“看来你的七弦琴也奏了效，更因为，你所说的那个人——布鲁斯韦恩不该属于冥府。带他回去吧。”

“但你必须像那旧时的苦行僧，你的脚得踏在归去的土地上，一步步地行走;你必须视万物于无物，对众生的窃窃私语充耳不闻;最重要的是，你不能回头。”

“这样，你穿过大半地球回到你的家时，你就把他带回来了。”

“我谨记。”超人说。

他赤足行过沙漠，像是古老帝国的商人，一只毒蝎轻快地从脚边掠过。他也会步伐沉重，脊背微弓；鲜有人迹的干旱之地比他的来处更像是死亡的居所，枯死的椰枣树挺立着，黑色干瘦的枝杈不甘地向天祈求。在他坚定的、混合着痛苦与喜悦的步伐中他有一种奇妙的感知：在他把布鲁斯韦恩带回人间时，一部分自己也正从宇宙中央向他迎面走来。

他任由对未来的希冀流过这艰辛旅程的缝隙，红棕的液体有毒酒般的香甜气息；而他的确口干舌燥，汗水涔涔。
而痛苦不过藏在云端悄声窥探，不敢近前，秃鹫和乌鸦低低飞过，离这幸福的旅人越来越远。
正午的太阳高涨，辐射着难以承受的热度，一片灿烂的天空被纯粹的白光填满，而人类之火在超人心口愈演愈烈。
最后他想到，他会告诉布鲁斯韦恩他是怎样忏悔，又是怎样爱他。他们会分吃一个过于甜的蓝莓派，然后奔赴任何一个需要他们的地方。

就像这样的一个声音。像一把愚钝的刀割开前路的所有云朵，一片一片柔软地落在荆棘上。那微弱的呼喊就在他正后方，用他完全陌生的语言。可卡尔和克拉克都明白那是什么，他第一次身着蓝色制服接受众人欢呼时，遥远的大陆另一端传来：

“救救我，超人。”

卡尔再也受不住了，向前倾倒伏在滚烫的沙地上，两手握着沙子企图向前挪动，却因此在那苍白的声音和松软的沙地上越陷越深，无处挣脱。

这是神的把戏。给予然后剥夺：死者怎能重返人间！而造就这一切的不是旁人，不是希腊的神袛，不是冥界的主宰。
俄尔普斯回了头，克拉克肯特也必须回头，无论他看到什么，必须全盘接受——这是给予他的惩罚，这是他的审判日。秃鹫现在要来吞吃他的心脏，挖出他的眼珠，要他再也不能为所爱的一切流泪。

他抗拒一切阻力回望时，布鲁斯也正凝望着他。他胸口依然有着贯穿伤，披风垂地伪装成灰色的影子。他苍白的面容所显露的绝非哀怨，也远不是怜悯，像是很久以前，超人从星际任务中归来，联盟顾问所给予的公事公办却略带嘉奖的冷漠问候:

“你回来了。”

这某种意义上时间回溯让他眼眶发热，喉咙紧紧地要吐出一个回答，在那之前鬼魂已经消失不见，只余下阳光下颗颗浮尘。

克拉克穿过尘埃，比来时更加坚定，接近声音源头。他救起将死的伤者，露出那个属于超人的标志性笑容：“会好起来的。”好奇的人群聚拢时，这个再次拥有一切之人突然开始号陶。人群中一位母亲告诉自己的孩子：“那是一个终于意识到自己失去什么的人。”

“你刚刚来的时候，我表示好奇。”

“你被宙斯的女儿所杀，所以来到我的冥界。但你的苦难不应该止于此。我向你提供重返生界的机会，或许诺你从冥府中带走一人的机会。”

“你拒绝了前者，又说的确要让一名死者重生。”

“你所说的克拉克肯特不应该在这里，而卡尔-艾尔又注定属于氪星神。你承诺他一定会来，可现如今你又重新死去。可否如你最开始向我保证的，把一切都讲明？”

“哦，当然，”布鲁斯韦恩笑着说，“在那之前请先满上我的酒杯吧，我心愿已了，对人间没有牵挂了。”

“然后我会把这故事原原本本地讲给您听，就从刚刚我宣布的开始讲起吧，‘从今天起，我的苦难终于结束了’。”

END

俄尔普斯和欧律狄刻的故事大家都知道吧。
turn back大概是个一点都不好的双关